“溫柔, 體貼，會疼人？”

重覆著這幾個形容, 通天教主的眼光卻是轉向了嬋玉。一掃她左手抓著的剝好的松仁, 一掃她右手捏著的竹筒醴泉。

一對劍眉壓低, 目光沈沈。

前一刻還覺得大師姐要涼的嬋玉, 這一刻覺得自己要涼了。

真要論起來拿點孔宣松仁和泉水應是算不得什麽的, 可壞就壞在金靈師姐將這些都歸結為孔宣的優勢, 還好死不死當著教主的面說她跟孔宣般配。

兩相一結合，問題就大了。

心虛地將兩手背到身後，嬋玉陡然發覺通天眼神更加銳利了幾分, 暗道一聲失策, 連忙補救。

一臉正色, 言之鑿鑿對金靈聖母道，

“金靈師姐說什麽呢，最好最溫柔體貼會疼人的明明就是師尊啊！”

金靈聖母不敢置信道, “你是從哪裏看出師尊溫柔體貼的？忘記上回單獨罰你八千心得的事了？”

嬋玉咽下一口老血，繼續補救，“那是師尊對我等負責啊師姐！不過寫點心得，哪裏比得上老師親自教導的辛苦。”

雲後, 通天教主註視著自己求生欲極強的小道侶，覆手背立，努力忍住不笑。

但到底表情是柔和了些許。

嬋玉見了，稍稍放松。

隨即就被金靈聖母拉了過去，順勢讓她埋了個胸。才拉起來, 摸摸頭。

“小師妹你沒發燒啊！都這個修為了，按理說也不會生病才對。怎麽說胡話了呢？”

從一對雪峰爬中出來的嬋玉，驚慌地望著聖人危險瞇起的眼——

她病沒病不知道，但是金靈師姐絕對，涼透了！

搖了搖頭，嬋玉嘆息，“師姐，我盡力了。”

金靈聖母：？？？

隨著小師妹說出這句話，金靈聖母感覺到今日的風似乎格外喧囂，吹得脖頸發涼。

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。

她幹笑著安慰嬋玉，也是安慰自己，道是，

“小師妹怎麽這副表情，難道是怕被老師聽見？哈哈哈怎麽可能呢，連大師兄都不知道老師是閉關還是幹什麽去了呢。聖人神念觀天下，肯定不會註意到我們兩的，師妹放心吧。”

嬋玉憐惜臉：不巧，老師在你後面。

身後，聖人終於開口，語聲淡淡，

“哦？你就那麽確定為師聽不到？”

金靈聖母：……

打了個寒顫，一臉驚恐，“小，小師妹，我是不是幻聽了？”

嬋玉搖頭，悲戚看她，充滿同情。

“師姐，你回頭看。”

金靈聖母瘋狂搖頭，“我不！只要我不回頭，老師就不會在！幻聽，一定是幻聽！”

嬋玉嘴角一抽，“師姐，面對現實，不要自欺欺人。”

金靈聖母瑟瑟發抖，“偶，偶爾欺一欺還是可以的。”

嬋玉：……

這種時候就不要皮了好不好！

便又聽得聖人涼颼颼的聲音，“見師不拜，怎麽，你也想學一學長耳定光仙？”

金靈聖母：這個罪她真不敢認。

咽了口口水，截教威風八面的大師姐顫抖著轉過身，形同八十老嫗。

在看到身後紅衣聖尊的瞬間差點想就這麽撅過去。可惜她的修為不允許。

“師，師尊——”

聖人“呵”的冷笑一聲，直接嚇得金靈聖母給跪了。

禮拜之詞倒是順溜，“弟子拜見老師，願老師聖壽無疆。”

一旁，嬋玉糾結自己現在是該按徒弟的禮節跪拜聖人，還是按道侶那樣撲上去撒嬌讓師尊放過她一馬？

前面的選項如今做來怪怪的，後面的選項礙於師姐也在，卻是不大好意思。

遂選擇第三種，站在原地，又乖又慫地喊了聲，“師尊。”

通天瞥她一眼，右手擡起，掌心朝上。

冷聲道，“還不過來？”

好吧，選項全部推翻，聽老師的話。

嬋玉繞過跪地的金靈聖母，將小手放入聖人掌心。卻是退後半步，側身避開師姐跪拜的方向，不敢受禮。

察覺嬋玉的不自在，教主涼涼的視線看向金靈聖母，冷淡道，“雲上跪著舒服？起來。”

聽到這句話的金靈聖母楞了一楞，倒是沒想到師尊會這麽快讓她起來。

遂起身，不期然瞥見了師尊和小師妹交握的手。

原本只有驚恐和疑惑的意識突然就跑偏了——牽手？老師跟小師妹還跟小時候那樣親密呢。

思維單純的金靈聖母，依然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對。

思維只跑偏了一瞬，便聽見聖人的聲音又一次響起。透著無形的壓力，玩味道，

“金靈，你對為師意見很大啊。”

金靈聖母：……

腿打顫，音發抖，差點再給跪。

結結巴巴回了句，“沒，沒有啊！”

話說出口，金靈暗道自己這表現太糟糕，簡直墮了她大師姐的名頭。

拜入師門幾萬年，日常勇於作死的金靈心理素質還是相當到位的。

用力做了個深呼吸，截教大師姐秉持本教弟子的優良傳統，選擇性遺忘自己先前說過什麽。擡起頭，用無比真摯的語氣試圖挽救局勢。

道，“老師英明神武，風流倜儻，宇內無敵。受萬仙敬仰，燭照天下。能做老師的弟子榮幸之至，是最大的福緣。弟子感恩激動都來不及，怎麽可能會對老師有意見！沒有，絕對沒有！”

偏金靈聖母誇完，見著被聖人牽著手似乎沒有受波及的樣子，瘋狂給嬋玉打眼色，

“小師妹你說是吧？”

潛臺詞：小師妹快幫師姐求情啊！

嬋玉：大師姐之前要是有這麽強的求生欲何至於此？

看了眼聖人喜怒不辯的神色，雖然牽著手，嬋玉心裏也有些沒底。

卻還是硬著頭皮，附和點頭，真摯程度跟金靈聖母不相上下。

“嗯嗯，師尊是最好的。”

待兩個徒兒，一個浮誇一個質樸的誇完以後。

通天教主懶散地輕勾嘴角，看看跪著的大徒弟，又看看被他牽著手的小徒弟，似笑非笑。

道，“現在說，遲了。”

金靈聖母憋出一臉聽不懂的真誠表情。什麽遲不遲的，她聽不懂。

於是當老師的冷了臉，好心提示她那一套沒用。冷冷道，“金靈，你可知你錯在何處？”

擺明了態度，是不可能因為她打馬虎眼而翻篇的。

金靈聖母遂滿面沈痛，悲悲戚戚，做出懊悔不已的樣子。逃是逃不過了。但還可以企圖減輕懲罰。

“弟子不該在背後說老師的不是。”

聖人淡淡問，“還有呢？”

思考了一下，金靈低著頭，繼續深挖過失，“不該不及時認錯？”

教主冷笑著“呵”了一聲，沒有回應。卻是拉起嬋玉的手，就在金靈聖母眼前揉捏把玩。

大掌幹燥溫熱，修長的指節握住她柔軟的掌心捏了一捏，莫名帶了幾分桃色暧昧。

嬋玉：……

老師你正經一點啊！金靈聖母不曉得通天在氣什麽，嬋玉卻是知道的。

抿了抿唇，小姑娘討好的合攏手指，反握住聖人的手。一雙明眸瀲灩生波，拉著他撒嬌道，

“師尊，不知者無罪。金靈師姐原是好意。”

金靈聖母：小師妹說啥？

通天聞言冷笑。一想到自己不過在紫霄宮多待了些時日，回來一看，小徒弟就坐在了孔宣邊上。手裏抱著個女娃娃，好似一家三口整整齊齊的模樣。他心中就無名火起，慪得不行。

氣惱金靈亂點鴛鴦譜，卻更氣嬋玉不主動早點亮明他們的關系。

垂眼看著小徒弟張合的紅唇，聖人目光幽深。冷淡道，

“好意？如此說來，你倒是挺滿意金靈的撮合了？”

嬋玉：我不是！我沒有！

方要對師尊表個態度，被點了名的金靈聖母卻無知無覺地插話回道，

“孔宣道友本來就不差啊。”

金堅持自我靈聖母，異常的真摯。“小師妹是人族，不同於先天之靈，就算想找道侶也是正常的。若是真的有那種念頭，孔宣道友卻是難得合適之人。對吧師尊？”

嬋玉：……

跪求大師姐別再挖坑埋自己了！

聽得金靈之言，教主抓著嬋玉的手驟然收緊，氣極反笑，“不對。”

通天冷冷看她，“還有更好的人選。”

“哈？”

截教大師姐一臉迷惑，喃喃自語，“孔宣已是準聖，又生得那麽俊俏，對小師妹還好。哪裏還有更好的……哈哈，總不能是聖人吧。”

“有何不可？”

金靈聖母噗嗤一笑，樂不可支。掰著手指細數，“老師就算疼愛小師妹，這要求也太高了。洪荒幾位聖人，首先老師您是不可能的。

然後道祖大師伯都是老者，女媧娘娘是女子，西方二位佛門清凈長相也不行啊——最後，難道要找二師伯？”

竟是第一個排除了正確答案。

教主面色黑沈，森森問她，“你二師伯都可能，為何不能是為師？”

金靈聖母無辜臉，眨了眨眼，“這不是很顯然嗎，您是小師妹的老師啊。何況小師妹對您只有愛戴敬重，絕對不可能有凡俗之念——她親口說過。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是老師您的。”

嬋玉無力望天：這波被大師姐坑慘了……

通天：原地氣炸。

事實上，當年在金鰲島上菡芝仙大婚之時，不僅嬋玉說過對師尊絕對沒有凡俗之念。

包括金靈聖母在內的幾個師姐，都紛紛吐槽並貶損過自家師尊，還八卦了教主女裝軼聞。

那時通天紮紮實實在心裏給她們記了一筆。

本來都要忘記了，被金靈一提，又想起來了。

看著全然不知道自己坑了一幫子師妹的金靈聖母，通天教主扯了扯嘴角，

“金靈，為師罰你的萬遍黃庭經何在？”

金靈聖母哆嗦了一下，驚懼不已。

“老，老師…那個……”

教主微笑，“沒寫完？”
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

“再加五千。”通天補充道，“還有龜靈，瓊霄，碧霄。每人一百遍黃庭經。包括你在內，抄不完，不要來見吾。”

金靈雖然很悲痛自己的遭遇，但更奇怪龜靈她們為何也要被罰。

見她困惑，通天善意詢問，“想知道為何罰你們嗎？”

待金靈聖母點頭，教主方溫和道，“問你小師妹。”

被點名的嬋玉：……

其實她很想掉頭跑，奈何手被教主握得太緊是其一，其二她也不敢。

兩道視線同時聚在嬋玉身上，一道來自金靈師姐，困惑好奇。一道來自通天教主，緊迫逼人。

大有她再不實話實話就帶回去關一百年小黑屋的意思。

“其實——”

她艱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，嗓音幹澀。

委婉地告訴師姐，“其實我，心慕師尊……而且已經成功了。嗯，就是這樣。”

金靈聖母：……

大師姐仿若被天雷劈中，“我……我好像有點聽不懂人話。”

小師妹心慕師尊？怎麽可能？還成功了？成功了是什麽意思？

通天教主遂一把將嬋玉摟入懷中，對否定他好幾次的大徒弟扯出惡劣的笑容，

“聽不懂？那為師再跟你講一遍——

叫師娘，懂了嗎？”

金靈聖母：！！！

“小師妹？師娘？？？”

嬋玉：……她是應，還是不應？

作者有話要說：即將得到這一消息的截教萬仙：懷疑仙生.jp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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